萧宝夤站在一处小土丘上,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梁军大营。一个月了,整整一个月的对峙,他的三万大军已经折损八千余人,而对面的萧纪更惨——五万梁军死伤过半。
"陛下,探马来报,梁军士气低落,粮草也所剩无几。"副将王显躬身禀报,声音中带着几分喜色。
萧宝夤没有立即回应。他抚摸着下巴上的短须,眉头微蹙。夕阳的余晖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,映出一片暗红。这位曾经的北魏大将,如今的"南齐皇帝",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。
"王显啊,"萧宝夤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"你觉得萧纪此人如何?"
王显一愣,随即答道:"志大才疏,刚愎自用。若非他手下有几个能打的将领,我军早已取胜。"
萧宝夤点点头,却又摇了摇头:"你说得对,但也不全对。萧纪确实无能,可他背后站着整个南梁。时间拖得越久,对我们就越不利。"
他转身指向西南方向:"贺拔允的汉军已经拿下汉中,随时可能南下。而我们在三关只有一万守军..."说到这里,萧宝夤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眼中闪过一丝忧虑。
王显跟随萧宝夤多年,立刻明白了主君的担忧:"陛下是担心汉军趁虚而入?"
萧宝夤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突然问道:"这几日让你收集的耕牛,数量如何了?"
"已得三千余头,都是附近农户家中最好的壮牛。"王显回答,随即疑惑地问,"只是陛下要这些耕牛何用?我军又不需耕种..."
萧宝夤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:"明日你便知晓。传令下去,准备决战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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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军大营,中军帐内。
"废物!都是废物!"萧纪一脚踹翻案几,笔墨竹简散落一地。这位南梁八皇子,武陵王殿下,此刻面目狰狞,哪里还有半分皇室贵胄的儒雅。
帐内十几名将领噤若寒蝉,无人敢抬头直视暴怒中的主帅。只有年轻的侯瑱挺直腰背站在最前排,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。
"一个月!整整一个月!"萧纪咆哮着,唾星四溅,"五万大军折损过半,却连潼州城都没摸到!父皇若知道,会怎么看我?建康的那些人又会怎么笑话我?"
他猛地抓起一个青铜酒樽,狠狠砸向地面。酒樽发出刺耳的撞击声,滚到侯瑱脚边。
"侯将军,"萧纪突然点名,声音阴冷,"你不是号称巴蜀第一勇将吗?怎么连萧宝夤那个老匹夫都拿不下?"
侯瑱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中的怒火。他父亲当年就是死在萧宝夤手中,此仇不共戴天。可眼前这位庸主,除了咆哮怒骂,何曾给过他将士们真正的指挥权?
"回殿下,"侯瑱声音平静得可怕,"末将曾三次请命夜袭敌营,皆被驳回。若按末将之策..."
"放肆!"萧纪厉声打断,"你是在指责本王指挥无方?"
侯瑱不再言语,只是微微低头。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萧纪来回踱步,华丽的锦袍下摆扫过地面沾染的尘土。他心中焦躁不安——此次出征巴蜀,本是他向父皇证明能力的机会。若能速胜萧宝夤,携大胜之威回建康,太子萧纲又算得了什么?可如今战事胶着,损兵折将,朝中那些支持太子的官员必定在父皇面前大进谗言。
"滚!都给我滚出去!"萧纪突然暴喝,"明日全军出击,不破萧宝夤,提头来见!"
众将如蒙大赦,纷纷退出大帐。只有侯瑱留在最后,欲言又止。
"还有何事?"萧纪冷冷地问。
侯瑱犹豫片刻,还是开口道:"殿下,我军士气低迷,强行决战恐非上策。不如暂退三十里,休整待援..."
"懦夫之言!"萧纪厉声呵斥,"本王心意已决,明日决战!你若怕死,现在就可以滚回成都!"
侯瑱眼中闪过一丝悲凉,不再多言,躬身退出。
帐外,夜风凛冽。侯瑱仰望星空,心中苦涩难言。
"父亲,"侯瑱在心中默念,"儿子无能,遇此庸主,大仇何时得报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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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时分,潼州平原上薄雾弥漫。
萧纪一身金甲,骑在高头大马上,看着自己勉强集结起来的两万余残兵败将,心中既愤怒又忐忑。他不懂军事,却也看得出士兵们眼中的恐惧与疲惫。
"今日必破萧贼!"萧纪强作镇定,高声喊道,"率先破敌者,赏千金,封万户侯!"
回应他的是稀稀拉拉的应和声。萧纪脸色更加难看,正欲发作,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——像是千百头牛同时发出的低吼。
"那是什么?"萧纪眯起眼睛望向雾中。
侯瑱策马上前,手搭凉棚远眺,突然脸色大变:"不好!是火牛阵!殿下快撤!"
话音未落,雾中突然冲出数千头耕牛,每头牛的角上都绑着锋利的刀刃,尾巴上绑着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