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日头像一盆熔化的铜汁倾泻在校场上。士兵们的铠甲烫得能烙饼,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蒸发,只在黝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。
"军师真要登台求雨?"年轻士兵王二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。他不安地摩挲着长矛,矛杆已经被手汗浸得发亮。
老兵赵铁柱狠狠瞪了他一眼,脸上的刀疤在烈日下显得格外狰狞:"闭上你的鸟嘴!陆军师是得道高人,说能求来雨就一定能!他老人家在江陵时,连蛟龙都召得来!"
校场中央,三丈高的木台巍然矗立。陆法和缓步登台,玄色道袍在热风中纹丝不动。他每一步踏在木阶上都发出沉闷的"咚"声,仿佛踩在众人心头。
陈庆之抱臂立于台下阴影处,眯眼望着这位神秘的军师。阳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让人看不清表情。他知道陆法和并非真有什么神通,不过是精通天文气象罢了。但此刻,他需要这场表演——需要将士们相信天意在梁。
"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"三声战鼓响彻军营,嘈杂的校场瞬间鸦雀无声。
陆法和立于高台中央,桃木剑指天,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。他闭目凝神,口中念念有词:"天灵灵,地灵灵,五方龙王听我令..."那咒语晦涩难懂,却带着奇特的韵律,像一条冰凉的小蛇钻入每个听众的耳中。
王二狗仰着头,阳光刺得他眼泪直流也不敢眨眼。他感觉膝盖发软,某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"这要念到什么时候?"校尉李麻子小声嘀咕,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刀鞘。
"噤声!"胡僧佑厉声喝道,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,"扰了军师作法,老子活剐了你!"他腰间的九环刀随着怒吼哗啦作响,吓得李麻子一缩脖子。
陆法和心知肚明,他根本不需要这些咒语。三日前观紫微星暗淡,昨日晨起见东南方有鱼鳞云,他早已断定今日午时三刻必有暴雨。但这场戏,必须演足。
桃木剑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,陆法和的吟诵声越来越急。一刻钟过去了,天空依然湛蓝如洗,连一丝云彩都没有。
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,怀疑的目光在彼此间传递。胡僧佑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,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。
就在此时——
"呼——"一阵凉风突兀地掠过校场,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。陆法和的衣袍突然猎猎作响,桃木剑上的铜铃无风自鸣。
"来了。"陈庆之轻声道,嘴角微微上扬。他敏锐地注意到西北方的天际线泛起一道不寻常的灰影。
几乎是转眼间,那片灰影化作翻滚的乌云,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军营压来。云层中电光隐现,仿佛有巨龙在云海中翻腾。
"天啊!"王二狗惊呼一声,直接跪倒在地。他感觉后背一阵发凉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陆法和的吟诵声陡然拔高,桃木剑直指苍穹:"雨来!"
"轰隆——"一声惊雷炸响,震得木台都微微颤动。紧接着,豆大的雨点如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,砸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"嗤嗤"的声响,激起一片尘土。
"神了!真神了!"将士们欢呼雀跃,有人甚至扯开衣襟让雨水直接浇在胸膛上。几个虔诚信佛的士兵对着高台上的陆法和连连叩首,额头撞在泥水里也浑然不觉。
暴雨中,陆法和收剑入鞘,缓步下台。诡异的是,他的道袍滴水不沾,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雨水隔绝在外——这不过是他提前用蜂蜡处理过衣料的把戏。
军帐内,陈庆之早已等候多时,正在擦拭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。
"军师果然神机妙算。"陈庆之递上一杯热茶,茶汤里浮着两片生姜。
陆法和接过茶杯,脸上毫无得意之色:"将军,事已成,请按原定计划进行。"他啜了一口茶,突然压低声音,"不过贫道观天象,此雨恐有蹊跷,将军务必小心。"
陈庆之擦刀的手微微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警觉:"军师何出此言?"
陆法和望向帐外如注的暴雨,长眉微蹙:"雨势太急,云色发黑,恐非吉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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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如注,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,已经漫过了岸边的礁石。梁军士兵们挤在营帐内,听着雨点砸在帆布上的密集声响。
"军师真乃神人也!说下雨就下雨!"一个年轻水手兴奋地说,手指不停地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。
老兵张秃子咧嘴一笑,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:"老子当兵二十年,头回见到这么邪乎的事。那陆军师念咒的时候,老子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!"
胡龙牙披着蓑衣巡视各营,听到士兵们的议论,心中暗喜。陆法和这一手求雨不仅提升了士气,更为他们的水攻计划创造了绝佳条件。
"都别废话了!"胡龙牙粗声喝道,蓑衣上的雨水随着他的动作甩出一道弧线,"水位一到红线,立刻开闸!让那些北蛮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