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刚刚洒在茅草屋顶上,村庄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喊叫声惊醒。老槐树下的黄狗狂吠起来,随即被一箭射穿喉咙,呜咽着倒在血泊中。
"挨家挨户搜!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带走!"领头的梁军队正挥舞着腰刀,脸上横肉抖动,"武陵王有令,敢藏匿者,全家连坐!"
"军爷!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!他才十五岁啊!"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茅屋里冲出来,死死抱住一名梁军士兵的腿。她粗糙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,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。
那士兵不耐烦地一脚踹开老妇:"滚开!老不死的!"老妇人被踹得仰面倒地,后脑重重磕在门槛上,顿时血流如注。
瘦弱的少年被拖出屋子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不住颤抖:"娘...娘..."
"狗剩!我的儿啊!"老妇人挣扎着要爬起来,却又被另一个士兵踢中腹部,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。
牛车上已经挤了二十多个青壮男子,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着,像待宰的牲口一样挤在一起。有人低声啜泣,有人目光呆滞,还有人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。
庄主李崇义站在自家高大的门楼前,脸色铁青。他身后站着十几个精壮家丁,手持棍棒,却不敢上前。五名梁军军官正指挥士兵挨家挨户搜查,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庄。
"李庄主,您家的佃户还差三个名额。"领头的队正走到李崇义面前,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,"要不,您把家丁补上?"
李崇义气得浑身发抖,花白的胡须不住颤动:"你们...你们连士族家丁都要抓?还有没有王法了!"
"王法?"队正冷笑一声,抽出腰刀在手中把玩,"武陵王的命令就是王法!"他刀尖一指李崇义身后的家丁,"来人,把李家的家丁也带走!"
"我看谁敢!"李崇义怒喝一声,挡在家丁前面,"我李家世代书香,祖上出过三任太守!你们这些兵痞——"
话音未落,队正已经一刀劈来。李崇义本能地侧身躲避,刀锋擦着他的衣袖划过,将宽大的袍袖削去一截。
"老东西,找死是吧?"队正狞笑着,刀尖抵住李崇义的喉咙,"再废话,连你一起抓去充军!"
惨叫声中,李家庄最后的壮丁也被拖走。李崇义瘫坐在门前的石狮旁,望着远去的队伍,喃喃自语:"萧纪...你这是自掘坟墓啊..."他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玉佩,那是祖传的信物,"等着吧...血债必要血偿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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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西郊,梁军大营。
中军帐内,几位将领面色阴沉如水。大将史忤龙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茶碗跳起,滚烫的茶水溅在军事地图上。
"简直是胡闹!"史忤龙怒发冲冠,额头青筋暴起,"连赵氏、李氏这样的百年望族都敢动,大王是疯了吗?"
庄思延捋着胡须,眼中闪烁着怒火:"我们从军是为保家卫国,如今却成了祸害百姓的帮凶!"他猛地站起,佩刀与铠甲相撞,发出刺耳的声响,"这样的兵,拉上战场能有什么战斗力?不过是送死罢了!"
几位偏将也纷纷附和,帐内一片嘈杂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坐在上首的杨乾运。这位平素雷厉风行的主将今日却异常沉默,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,剑身在油布下泛着冷光。
"杨将军,"史忤龙忍不住质问,"您就真打算坐视不管?"
杨乾运抬起眼,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,最后停在帐外——那里有两个亲兵把守,都是他的心腹。他放下佩剑,手指轻轻敲击案几。
"武陵王是皇室贵胄,"杨乾运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克制,"我们这些做臣子的,尽好本分就是了,何必多事?"
"这叫什么话!"庄思延腾地站起,铠甲哗啦作响,"助纣为虐也算尽本分?"
帐内气氛骤然紧张。一直沉默的侯瑱突然轻笑一声,起身按住了庄思延的肩膀:"庄将军息怒。"他环视众人,压低声音,"杨将军的意思是...这场仗,胜负已定。"
众将愕然。侯瑱继续道:"汉军乃仁义之师,贺拔元帅征讨的是叛贼萧宝夤,吊民伐罪,天经地义。而我们..."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"与叛贼为伍,助纣为虐,诸位觉得能有几分胜算?"
史忤龙瞳孔微缩,他听懂了侯瑱的弦外之音——不要拼命,必要时可降。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,眼中怒火转为深思。
"侯将军此言差矣!"年轻的校尉王晗忍不住反驳,他刚被提拔不久,满腔热血,"食君之禄——"
"王校尉,"杨乾运突然打断他,眼神锐利如刀,"你可知道昨日南郊张氏一族的下场?"
王晗一愣。杨乾运继续道:"张氏拒不交人,萧纪命人将其满门十六岁以上男丁尽数斩杀,首级挂在城门示众。"他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帐内投下阴影,"诸位想当忠臣,杨某不拦着。但想想家中老小,想想手下弟兄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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