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怎么,汉人将军不敢喝?"阿纳海峒主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,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,"这可是我们阿瓦峒最珍贵的待客之礼。"
薛孤延在贺拔岳身后低声道:"大哥,这酒有问题..."
贺拔岳抬手制止了他,深吸一口气。他知道,此刻拒绝就意味着谈判破裂,一千汉军将士深入僚人领地,若起了冲突,恐怕没人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。
"峒主美意,贺拔岂敢推辞。"贺拔岳朗声说道,一把抓起木勺,舀了满满一勺血酒,仰头灌下。
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,贺拔岳差点呕吐出来。那味道像是生血混合着腐烂的草药,还有一股刺鼻的辛辣感。他强忍着咽下,感觉那团液体如同一块烧红的炭,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。
"好!"阿纳海拍掌大笑,"汉人将军果然有胆量!"
话音刚落,贺拔岳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,仿佛有千万根针在肠胃中搅动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,顺着额头滚落。他双腿一软,单膝跪地,一手死死按住腹部。
"大哥!"若干惠和薛孤延同时拔刀出鞘,刀锋直指阿纳海,"老贼,你敢下毒!"
数十名僚人武士也立刻举起长矛,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
阿纳海却哈哈大笑,拍着大腿道:"好,好!不愧是汉人的勇士!"他转头对身旁一个瘦小少年喊道,"木季,快带这位将军去拉屎!"
贺拔岳此刻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,任由那名叫木季的少年搀扶着,跌跌撞撞地冲出寨门,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。
半个时辰后,脸色惨白的贺拔岳被阿离扶着回到寨中,双腿还在微微发抖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,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"峒主,"贺拔岳虚弱地问道,声音嘶哑,"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东西?"
阿纳海得意地捋着胡须:"就是蛇血混着一点巴豆,给你通通肠胃。"他眨眨眼,"我们僚人认为,只有清空肠胃的人,才能说真话。"
贺拔岳一阵无语,心中暗骂这僚人老狗。但他也明白,自己通过了对方的考验——虽然这考验的方式令人难以接受。
阿纳海突然收敛了笑容,神情变得严肃:"汉人将军,既然你通过了我阿瓦峒的考验,就是我阿瓦峒的朋友。"他做了个手势,僚人武士们收起了武器,"说吧,你需要我们什么帮助?"
贺拔岳定了定心神,强忍着腹中残余的不适:"我想请峒主派出族人,劝说其他各峒的僚人首领不要相助萧宝夤。"他停顿了一下,观察阿纳海的反应,"另外,能否让我们和僚王谈一谈?"
阿纳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。他慢悠悠地端起一碗浊酒,啜了一口:"我们僚人三十六峒的峒主,我可以派人帮你劝说。"他放下碗,语气突然转冷,"但是僚王藜何...为人固执,答应了萧宝夤,就不会改变。"
贺拔岳敏锐地捕捉到了阿纳海话中的暗示。这个看似愚蠢的僚人首领,心思却比想象中缜密得多。他是在暗示——除掉藜何。
贺拔岳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。比起贪婪的僚王藜何,眼前这个不太聪明的阿纳海确实更好控制。而且阿瓦峒实力弱小,如果没有汉军的支持,僚人必将各自为政,难以形成统一威胁。
"我明白了,"贺拔岳缓缓点头,声音低沉,"那看来只能用武力说服僚王改变心意了。"
阿纳海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:"我会派出向导,为你们指明僚王所在的居所。"他压低声音,"僚王大约有五千僚兵,常年守护在侧,还请小心。"
两人对视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。
贺拔岳起身告辞:"三日后,请峒主派向导到米仓道汉军营地。"
阿纳海点头应允,亲自将贺拔岳送出大帐。在离开僚人村寨的路上,薛孤延忍不住问道:"大哥,那老狗可靠吗?"
贺拔岳回头望了一眼隐没在密林中的僚人村寨,低声道:"不可全信,但眼下我们别无选择。传令下去,全军备战,三日后突袭僚王老巢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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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阳城外,十万梁军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构筑工事。这片岗坡丘陵地带缺少树木,士兵们不得不远赴数里外的山林砍伐木材,再肩扛手抬地运回营地。
"快!动作快些!"鲁悉达站在一处高地上,挥舞着马鞭指挥士兵,"汉军随时可能攻来,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完成第一道防线!"
杜天合抹了把脸上的汗水,眯眼望向远处。百余名汉军铁骑正在丘陵间游弋,赤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们并不靠近,只是远远地监视着梁军的一举一动。
"汉军无胆,"鲁悉达哈哈大笑,指着那些骑兵嘲笑道,"竟然不敢与我军一战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