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子新目光如炬,像两把利剑直刺唐道文:"他们都能接触到模具?"
"自然,"唐道文点头如捣蒜,额前的汗珠随着动作滴落,"整日都要打交道。特别是李师傅,模具的日常维护都由他负责..."说到这里,他突然意识到什么,声音戛然而止。
"可否请这三位师傅一见?"盛子新问,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佩剑的剑柄。
唐道文面露难色,眼神飘忽不定:"制模的张师傅和浇铸的王师傅都在工坊,但负责定型的李师傅...十日前告假回乡了。"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,又急忙补充道:"说是老母亲病重..."
"十日前?"柳庆心头一跳,那不正是假币开始出现的时间?他强压激动,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"李师傅家住何处?"
"万年县李家村,离城不远。"唐道文答道,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窗外。
盛子新已经起身,衣袍带起一阵风:"多谢唐大人。我们这就去李家村走一趟。"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柳庆知道这是他发现重要线索时的表现。
两人匆匆离开将作监,翻身上马。柳庆忍不住道:"盛兄,这李师傅回乡的时机太过巧合!"他的心跳加速,仿佛已经看到案件侦破的曙光。
盛子新一夹马腹,沉声道:"先别下定论。驾!"他的眉头紧锁,心中却在思索:若李师傅真是造假者,为何要冒险留在离长安如此近的地方?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。
两匹快马绝尘而去,直奔万年县方向。柳庆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他既兴奋又忐忑——这李师傅会是他们要找的人吗?假币案的背后,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?
与此同时,未央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刘璟端坐在主位上,手中捏着市监令韩褒的奏报,眉头紧锁。下首坐着尚书令长孙俭、尚书右仆射元修伯和尚书左仆射苏绰,三人皆是神色肃穆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。
"三位,"刘璟将奏报递给身旁的太监,示意传给众臣,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"短短十日,市面上假币横行,商户损失惨重。粮食少了五万石,农具两万把,马匹五百。这是要动摇我汉国根基啊!"
苏绰接过奏报细看,敏锐地指出:"大王,这些被大量收购的物资——粮食、农具、马匹,都是战略物资啊!"
元修伯捋须点头,胡子随着动作轻轻摆动:"臣曾任雍州刺史,深知长安两市的交易习惯。这些物资向来是散客零买,何曾有过如此大批量的交易?"他转向刘璟,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:"臣怀疑,这背后恐有敌国操纵。"
长孙俭眼中精光一闪,突然出言道:"大王,臣有一计。我们可高价回收银币,引蛇出洞。"
刘璟身体前倾,王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:"哦?庆明详细道来。"他对这位心腹重臣的谋略向来信任有加。
"假币制造者必会继续用假币扫货,"长孙俭胸有成竹地捋着胡须,"我们以高价回收市场上所有的银币。百姓有利可图,自然趋之若鹜。"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"届时仍在持币大肆收购者,必是假币团伙无疑!"
刘璟拍案叫绝:"妙计!"他站起身,在殿内来回踱步,沉重的脚步声在殿中回荡。他的脑中闪过几个邻国君主的面孔——北魏的高欢那阴鸷的眼神,北周的宇文泰似笑非笑的表情,还有那个号称"菩萨皇帝"的南梁萧衍伪善的笑容。
"不管是谁,"刘璟猛地攥紧拳头,青筋暴起,"敢乱我汉国者,孤必让其付出代价!"他的声音如同雷霆,震得殿内烛火摇曳。
他转向长孙俭,眼中的怒火化为坚定的决心:"就依庆明之计,即刻拟旨施行。"
夕阳西下,将天边染成血色。盛子新和柳庆的马匹已经奔出长安城十余里。远处,万年县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柳庆的心中既兴奋又忐忑,他忍不住想象李家村会是什么样子,李师傅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。这个案子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,也许背后牵扯着更大的阴谋。
而此时的李家村,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在院中踱步,不时望向长安方向。他就是李师傅——李明德。院角的槐树下,几个陌生面孔的汉子冷眼旁观,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。
"老李,"为首的黑脸汉子冷笑道,露出一口黄牙,"别想着耍花样。你的妻儿还在我们手上。"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匕首,寒光在暮色中格外刺眼。
李明德痛苦地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小儿子被绑在柴房里的画面,孩子惊恐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。半个月前,那些人用家人性命相逼,他不得不制造出一套假模具,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。没想到,他们还不放人,他不得不告假离京,在此处替他们继续制造假币...
他望向院角新挖的土坑,那里埋着几具尸体——是前几天试图逃跑的帮工。黑脸汉子杀人时的狞笑至今让他不寒而栗。"再...再给我两天时间,"李明德声音嘶哑,"配方还需要调整..."
黑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