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好!绍宗果然没有让我失望!"刘璟朗声大笑,笑声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。他转身对随侍在侧的刘亮道,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,"南阳一得,荆北门户大开,我军南下之路再无阻碍!"
刘亮微微躬身,眼角里藏着深思。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,谨慎地措辞:"大王,慕容将军确实功不可没。只是..."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,"此人乃外将,又手握重兵,恐..."
"亮弟多虑了。"刘璟摆摆手,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,那里是南阳的方向,"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绍宗弱冠随我起兵,七年来出生入死,实乃我心腹也。"他转身大步回殿,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寒风,"传令,任命慕容绍宗为北荆州刺史,督荆北诸军事,加封上轻车都尉,棘县侯。"
刘亮快步跟上,眉头微蹙。他注意到兄长眼下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唇色:"大哥连日操劳,臣观您面色不佳..."
刘璟在案前坐下,揉了揉太阳穴。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让他胸口发闷:"天下未定,政事如麻。我既要思考大局,又要处理细务,确实..."他叹了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疲惫。
刘亮眼中精光一闪,上前一步:"臣斗胆建议,可召回苏绰和柳敏。二人在地方政绩卓着,历练已足,正可为大哥分忧。"
殿外一阵风吹来,烛火摇曳,在刘璟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。他手指轻叩案几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"善。"良久,刘璟点头,"苏绰长于谋略,柳敏精于实务,确是良选。"他忽然抬头,目光如炬直视刘亮,"道德大公无私,为国荐才,甚好。"
刘亮心头一跳,连忙低头掩饰眼中的异色:"臣不敢当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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邺城的寒冬比长安来得更早,高澄的宅邸内,几株梅树已经开始抽枝,嫩红的花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高澄站在书房窗前,手中握着一卷已经翻烂的《孙子兵法》,沉默不语。
"公子,该用膳了。"老仆在门外轻声唤道,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高澄没有回头:"放着吧。"他的声音冷得像屋檐下的冰棱。
老仆叹了口气,将食盒放在门外石阶上,轻手轻脚地退下了。自从被父亲高欢软禁在此,已经过去半月有余。四大谋士被分散调任——崔暹被安排去管理那些积满灰尘的图书,陈元康被派去起草无关紧要的诏书,张岳被安排去秘书阁整理军报,而最得力的祖珽则被安排了个监事皇帝元俊的散骑常侍闲职。
高澄每日只能对着这几本旧书发呆,心中的愤懑如野草般疯长。"父亲这是要磨去我的棱角吗?"他喃喃自语,一拳砸在窗棂上,震落几片枯叶。手背传来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,但胸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。
"我高澄文韬武略,仅用一月便横扫山东,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!"高澄咬牙切齿,眼角发红。窗外,一只乌鸦落在梅树枝头,发出刺耳的叫声,仿佛在嘲笑他的处境。
与此同时,皇宫外的青石板上,祖珽正被人按着行刑。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他杀猪般的嚎叫交织在一起。
"二十!"行刑官高声报数,祖珽已经瘫软如泥,额头上冷汗涔涔。
"丞相有令,祖珽人品低劣,偷盗宫中至宝,即刻革职,永不录用!"传令官的声音在宫墙间回荡,引来一群看热闹的宫人窃窃私语。
祖珽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扔到宫门外。等人都散去后,他竟慢慢爬了起来,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屁股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:"值了值了,那些宝贝够本公子逍遥半辈子。"他从袖中摸出一块温润的白玉璧,对着阳光欣赏,"元俊小儿的宝贝,还真不错啊!”
三日后,一个头戴斗笠的神秘人敲响了高澄的宅门。门房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:"谁?"
"故人来访。"那人摘下斗笠,露出祖珽那张带着淤青却依然嬉笑的脸,"告诉世子,就说'阿祖”来了。"
高澄见到祖珽时,几乎认不出这个一瘸一拐的人就是昔日那个风流倜傥的谋士。"孝征!你怎么..."高澄又惊又喜,连忙扶他坐下。
祖珽摆摆手,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酒囊:"别提了,世子。今日咱们只谈风月,不论政事。"他拔开塞子,浓郁的酒香立刻充满了房间,"上好的汾酒,特意带给世子解闷。"
高澄皱眉:"我不饮酒..."
"人生得意须尽欢。"祖珽已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,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,"世子现在不得意,更该借酒消愁。"他将酒杯推到高澄面前,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,"难道世子连这点胆量都没有?"
高澄盯着那杯酒,喉结滚动。最终,他一把抓起酒杯一饮而尽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,却奇异地缓解了胸中的郁结。